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TUhjnbcbe - 2025/5/16 23:35:00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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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嘟—嘟—嘟—”,电话铃声连连响起。拿起电话,原来是母亲打来的。

电话里,母亲说住在小桑村的远方表叔因病去世了,她已经前往,让我们今天也赶去奔丧,还一再叮嘱路上一定别忘了办一破祭。母亲语带哀伤,我在电话里头一边安慰,一边连连应承。

远亲近亲都是亲,挂了电话,我连忙安排好下午的工作,请假,给先生打电话,约他一点钟在小区门口见面,再驱车赶往小桑村。

一点钟,先生准时出现。坐上车,我们边取道小桑村边闲谈表叔的病,商量着办祭的各项事宜。去小桑村的路,先是国道,再是村村通的水泥路,我们确信沿途一定有纸扎店,就没有在城里买。

果然,在国道和村道丁字路口的不远处,就有一间门面不大的纸扎店。我和先生停下车,准备把相应的东西置办齐备。老板娘看我们进店,赶忙招呼。简单说明来意和要求,老板娘就从货柜里给我们一一拿东西。香、蜡、纸、炮,老板娘一边念叨,一边从货柜里拿出,一边麻利地装进随手从货架上扯下的塑料袋里。花圈拿出来,还在院坝里打开让我们仔细验货。

等老板娘写挽联的时候,我们和她聊了起来。先生给她说明挽联上要写的内容,我就靠在货柜旁,静等老板娘取来纸墨笔砚开张。左等右等,老板娘只是拿来裁好的纸,铺在柜台上,就从兜里掏出手机摆弄,压根儿没有写字的架势。我站得腿酸,禁不住询问:“怎么不拿笔墨来写?”老板娘看看我,抬手指指柜角上的一部小型机器,“有它哩,不用我写。等我把内容在手机里排版好,发过去,直接打印出来就行。”我简直是惊讶,原来这个行当里也用上了高科技。在我愣神的当儿,只听见“吱吱吱”打印的声音。果然,声音停了,两行楷体的墨黑字迹赫然出现在两行纸上。老板娘边给我们整理,边给我们推荐店里新款的纸质苹果手机、别墅、洋房、电视机、电脑、各种汽车等现代化生活用品。

看来,这个世上,大凡活人能用上的,纸扎店里都有。我们感谢老板娘的热情,婉言拒绝,把所有买好的物品一一装进车子后备箱,匆匆离开。

一路上,我都在感叹自己落伍,快要活成井底之蛙了,又着实被纸扎店里五花八门、用途各异的祭祀物品雷得吐槽不已。先生取笑我大惊小怪,抛下“哪里有需要,哪里就有商机。连这个道理都不懂?”这几句富有哲理的话,就一心只顾开车,任我一路沉默不语。

表叔家坐落在小桑村深处的沟坳里,才转过沟口,就隐隐约约听见锣鼓家私的敲打声,循着声音,我们沿着水泥路继续往沟坳深处前行。

表叔一辈子养了三儿两女,如今都各自成家,各有营生。表叔和表婶儿孙成群,算是功德圆满了,连母亲也常常在嘴边夸赞表叔表婶有福。只可惜一向健朗的表叔,说得癌症就得癌症,还是晚期。儿女都孝顺,竭尽全力救治,也无济于事。七十出头的表叔,苦撑了两周,还是撒手人寰。

透过车窗,我看见表叔家隔壁的小广场和水泥路两旁,停靠着许多车辆,表叔家的大院坝设有灵棚,来来往往的人络绎不绝。看见有车停下,有客上门,老远就听见执事在喇叭里扯着嗓子吆喝:“孝子孝孙迎客啦!”悠远、苍劲的喊声响彻半空。

有人纷纷来接我们从车后备箱里拿出的各种祭品,迎上来的披麻戴孝的表哥表嫂忙给我们叩头行礼。简短的问候,我们跟随招呼的执事,在震耳欲聋的鞭炮声里经过灵棚下的桌椅板凳和一些吊唁的人群,前往堂屋祭拜表叔的灵柩。

硕大的花圈,摆满了灵棚的两边,一直挤到堂屋门的两侧。表叔的灵柩安放在正堂中央,灵柩两旁,表哥表嫂、表姐表姐夫和他们的儿女,一律都披麻戴孝按辈分依次跪坐着在灵柩两边。灵柩前面的大方桌上,摆满了香蜡贡品。摆设在方桌正中央镶着边框的黑白遗像里,表叔的神情安静、慈祥。在执事的引导下,我和先生依次走进堂屋,并排端立在灵柩前方,接过执事递来的点燃的香,三拜,把香插在香炉里,再跪在灵柩前的蒲团上,三叩头。我们每叩一次头,执事都要吆喝着孝子孝孙叩首还礼。整个礼毕,我和先生站起来,接过执事递来的在燃烧的香蜡上来回熏过三遍的白色孝布,将一头绑好,再戴头上绕几转,把尾部窝进去扶正。

整个仪式完毕,我和先生被让进客房。母亲看见我们,就喊我们落座表婶屋里。表婶一脸憔悴和忧伤,见我们来了,起身招呼。我们连连应诺,问表婶安好,就着火盆坐下。有人给沏茶,有人递来瓜子花生。一屋子的人,大都上了年纪。我告诉母亲不用招呼我们,她就和几个妇人围坐在表婶身边,拉着家常,回忆表叔在世的各种好,诉说表叔的病。我和先生在一边听着,也应和几句。

外边,炮声不断。大喇叭里,执事的声音响亮、辽阔。锣鼓家什的敲打刚停,请来的乐队又开始高分贝演奏了。一个接一个,一波接一波。有独唱,有对唱,有小合唱,有民谣,有经典,有流行歌曲,还有舞蹈。简直是五花八门、形式多样,异常热闹。

坐了不久,就听见执事在喇叭里吆喝。“哎,招呼远客吃饭了啊。近客让远客,远客让忙客。打杂的,帮忙的,倒水的,端菜的,都忙起来啊。。。。。。”

我和先生拗不过表婶、表哥的再三礼让拉扯,坐到了灵棚下的饭桌上。一桌十人,凑齐了就开席。凉菜、炒菜、蒸菜、炖菜,一大盘一大盘上桌,表叔的儿女挨桌敬酒。酒宴上,一桌人如果大都不熟的话,往往彼此虚行礼数,互相招呼一番吃喝,各取所需就好。一桌人里如果有几个熟识的,常常就会闹酒,遇见了,找个理由,借此机会,敬酒、划拳。时常,整个酒席上,这样的一两桌最是热闹。酒,喝了一瓶又一瓶。为首的还把左右桌上的熟人都招纳进来。别桌上的人吃好、喝好,起身都散了,这样的一两桌还是酒兴不减。这种时候,主事的人家一般是不会阻挠的,任其尽兴。

整个酒席上,这边,食者,拣其所好,大快朵颐;饮者,觥筹交错、谈笑风生。那边,临时搭建的舞台上,一会儿笙歌管弦;一会儿轻歌曼舞。请来的乐队,也许是为了更吸引人,上演的节目也是推陈出新。

一片嬉笑声中,一个肥胖黑矮的男人,扎着羊角辫,画着丑角脸,光着的上身只系着大花的红肚兜,大裤管的大花红裤子挂在腰间,扭着肥胖的腰肢登上了舞台。一边扭,一边用四川方言说唱,他那夸张的动作,滑稽的神态、诙谐的语言、翻滚的肉浪,逗得席上众人欢笑阵阵、喝彩声声。笑声、喝彩声越大越高,男人说唱的嗓门越大,腰身、腿脚扭得越发欢实,腰间的肚子上的肉浪越发翻滚。整个场面,竟然像明星演唱会现场。踩着锣声鼓点,他从舞台上径直扭了下来,一边说唱,一边扭动,滑进人群,星范儿十足地与身边席桌上的人握手、挥手、呐喊、互动。整个场面,一度陷入沸腾的高潮,身陷其中,我和先生好像简直不是来参加一场葬礼,而是参加了某位明星的现场演唱会。

席桌上的人,大都边吃边喝边看,遇见欢喜处,也都放声欢笑。邻桌的几个老人,见到这样的排场,啧啧称赞。

“祝老汉这一生,值了!”“就是。就是!”“活着的时候,儿女孝顺;死了,还这么风光!”“人这一辈子,有这份体面,够了!”“听说,这个乐队,一天要上千块钱哩!”“是要这个数。晚上,还有唱孝歌儿的!”“哎呀呀,这要花多少钱啊!”“祝老汉有钱。人家儿女也不缺这个钱。瞧这排场,瞧这席面。据说要停七天哩!”

人群里,有人羡慕,有人落寞。

终于等到这一轮席散了,又一轮接着开始。这样的席面,叫流水席,灵活、机动。在乡下,遇到红白喜事的,这样的席面大受欢迎。

母亲说要留下来守灵,还要陪陪表婶,我们就没和她告别。考虑到这样的场面人来客往,诸事繁多,我们也没和表婶打招呼,只和大表哥打了招呼就准备离开。大表哥送我们上车,我和先生一再致歉没能帮上什么忙。大表哥再三说没把我们招呼好。我们劝慰大表哥节哀顺变,注意休息。

一番客套。在又一轮锣声鼓点里,我们和大表哥挥手告别。

转过山坳,表叔家很快消失在我们的视野里。小桑村,也离我们渐行渐远。只有那葬礼上的喧闹,那个说唱艺人身上的花红肚兜、腰间挂着的肥裤管的花红裤子,那群酒席上啧啧赞叹的老人,都像暗暗滋长的潮水般,在我的脑际、心海涌动、翻腾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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